以制度创新应对人口老龄化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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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长期护理保险(以下简称“长护险”)制度是我国应对人口老龄化、健全社会保障体系的重要部署,也是实现全人群全生命周期全方位社会保障的重要举措。各地在长护险制度建立的探索中积累了哪些经验?在2025健康中国建设大会长期护理保险发展专题会上,与会专家学者围绕此话题展开探讨。
中国劳动和社会保障科学研究所研究员王宗凡:长护险制度在中国的发展经历了从地方试点到国家政策成型的漫长过程。长护险制度逐步上升至国家层面,成为应对人口老龄化和失能风险的重要制度安排。
中国人口老龄化速度快,失能老年人群体迅速扩大,传统家庭照护模式在现代社会中逐渐失效,“一人失能、全家失衡”成为普遍现象。长护险正是为应对这一独特风险而设。它不同于医疗保险,是为失能人员提供长期、持续的生活照料和基础医疗护理服务,守护其尊严,减轻家庭照护负担,提升社会整体福祉。
在制度设计上,长护险明确采取社会保险模式,而非商业保险或福利补贴。失能风险具有普遍性和不可预测性,商业保险难以覆盖高龄、已失能人群,易造成“逆向选择”。此外,社会救助制度只能覆盖困难群体,无法应对大规模的中等收入群体失能风险。而普惠式福利制度虽可实现全民覆盖,但将给财政带来巨大压力,且缺乏权利义务对等机制。社会保险制度则兼顾公平与效率,通过缴费义务与待遇权利挂钩,实现全民覆盖与责任共担。同时,保险机制具备强大的服务购买力,可引导服务产业发展、规范服务标准、提升服务质量,形成良性循环。
过去十年,国家级试点城市及自发探索城市为长护险制度建设贡献了丰富经验。从覆盖人群、筹资方式、待遇支付,到服务目录、评估标准、经办模式,各地因地制宜、不断创新,逐步形成了可复制、可推广的制度框架。在失能评估标准方面,地方从单一生理功能评估,发展为涵盖生理、认知、感知与社会交往能力的综合评估体系。此外,地方普遍采用“社商合作”模式,委托商业保险公司参与经办,提升管理效率与服务专业性,也为国家层面制定经办管理规范提供了实践基础。
尽管制度框架已基本确立,但在全面推开过程中仍面临诸多挑战:一是筹资压力,新增长护险缴费,需平衡政府、单位、个人三方负担;二是服务供给不足,特别是农村和偏远地区,专业护理服务机构稀缺,服务质量参差不齐,难以满足快速增长的服务需求;三是经办能力有限,医保部门短期内难以独立承担新制度管理任务,而委托经办机制尚缺乏统一规范。
未来,制度推进应坚持强化服务体系建设,通过政策倾斜、资金支持、人才培养等手段,加快护理服务产业发展,特别是向基层延伸,实现“有险有服务”;完善多层次社会保障体系,在基本保险基础上,鼓励发展商业长护险,形成“基本﹢补充”的保障格局;加强医保、民政、卫生健康、财政等部门协作,统一评估标准、整合服务资源、衔接补贴政策,避免制度碎片化;明确商保公司准入及退出标准、协议管理规范、费用支付方式,建立激励约束机制,提升经办服务效率与质量。
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特聘教授刘涛: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高龄化进程加速,失能老年人的长期照护问题已成为严峻的社会挑战。在此背景下,探索并建立长护险制度的必要性和紧迫性日益凸显。德国等一些国家较早建立并成功运行长护险制度,其经验与模式对我国具有借鉴意义。
德国1995年建立长护险制度,通过立法确立强制性社会保险,以社会化、共济式筹资,化解个人及家庭的失能风险。德国长护险紧盯医疗保险,即凡参加法定医疗保险的群体必须强制参加法定长护险制度,但是医保基金和长护基金彼此独立存在,独立核算、自主经营、自负盈亏。
德国长护险趋向“国民保险”模式,原则上覆盖全体居民,高收入者可选择替代性商业保险,体现了普遍性。在筹资方面,德国主要以雇主、雇员平均缴费方式为主,国家财政基本不直接补贴。在评估与分级体系方面,德国建立了失能等级评估标准,由专业人员赴申请人居住地进行调查,随后将结果提交专家委员会审核,最终根据评估情况设定护理等级、制订服务计划。严谨的评估与分级是实现服务供给精准化、待遇支付差异化、基金使用高效化的基石。
在长护险待遇方面,德国有住院式护理、居家护理、上门护理服务等形式,鼓励采取居家护理,当居家护理不能完成任务时,才鼓励选择机构护理服务;在护理过程中强调心理和社会的因素,比如强调对于认知功能障碍、失智症患者等的照护,提供综合性的服务体系。
他国的长护险制度建设经验表明,该制度不仅可应对老龄化挑战,还能释放家庭劳动力、促进银发经济、增进社会团结。这提示我国,长护险制度建设的重中之重是同步构建专业、优质、多层次的服务供给体系,并引导服务资源向社区和家庭倾斜,构建有中国特色的长护险制度需立足国情,审慎选择路径。
江苏省南通市医疗保障研究会会长顾忠贤:长护险制度的稳健运行,离不开高素质、专业化的照护服务人才队伍支撑。在长护险试点实践中,我们深刻认识到,提升照护服务质量的关键在于人,长期照护师(以下简称“长护师”)这一新职业应运而生。它的诞生标志着照护服务从简单劳动向专业技能服务的转型升级。
江苏省南通市在长护师培养与评价体系建设方面成为全国首批“探路者”之一,一方面,积极配合国家医保局参与培训大纲、教材编撰等前期工作;另一方面,依托长护险产业园,同步规划建设了符合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规范的长护师职业技能等级认定考评机构。2025年4月长护师职业技能等级认定考试首次开考,目前,该考试已实现常态化。
为将“南通长护师”打造成可信赖的服务品牌,我们正多措并举:鼓励定点机构在招聘、薪资上向持证人员倾斜;在协议管理中明确持证比例要求;研究在长护险支付标准上体现技能差异,形成正向激励;积极培育由此带来的“考培经济”,目前考生已辐射至江苏省内外。
当前,国家医保局等部门已连续发文,明确将职业技能等级认定作为推动长护险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支撑,并对培养培训提出系统要求。这充分印证了我们探索方向的正确性。南通的经验表明,只有建立起科学、规范的人才培养与评价体系,才能源源不断地输送专业照护力量,最终让长护险制度惠及更多有需要的家庭,切实减轻家庭负担,促进银发产业健康发展。
中国太平洋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普惠保险部陈瑜:在长护险这一重大民生领域,太平洋人寿保险深度参与制度探索与实践,通过多元化经办模式,协助政府部门完成从政策设计、调研测算,到全流程经办、机构管理及资源整合等一系列工作,尤其在护理资源相对薄弱地区,积极引入外部资源,助力培育服务市场。目前,已在全国17个省份44个城市承办相关项目。
长护险的高质量发展离不开科学的精算支持和持续的技术创新。我们联合复旦大学等机构开展产学研合作,发布多项重磅研究成果,为制度设计提供理论依据与可借鉴的经验,同时,自主研发人工智能测算工具,利用大数据建模辅助政策科学决策,在河北省唐山市、上海市等地试点引入人工智能评估、智能视频监控等技术,筑牢基金安全防线,提升管理服务效能。
长护险制度的完善仍面临筹资可持续、评估准确性、服务质量均衡等挑战。未来,太平洋人寿保险将持续深化服务内涵,整合多方资源,为绘制“老有颐养”的美好图景贡献商业保险力量。
